逃离她们后,我成了人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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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我知轻重,虽死犹荣(4K大章)

“干嘛干嘛,耍赖啊!”

其中一个老狱卒当即叫了起来,椅子后仰只有两只脚支撑着。

另一个也附和道:“是啊,这地牢里能出什么事情,无所谓的,就算少了我们几个又怎样,还是打牌要紧。”

李青却没再管老登们令人烦躁的话语,他披起搭在椅子上的官服,从旁边的兵器架上取下长刀。

“还是去看看吧,要是真耽误了事情,上面怪罪下来我们也担不起。”

他只是很多不重要的事情都随大流而已,比如同僚呼朋引伴的赌博游戏,比如地牢里被怂恿着对囚犯拳打脚踢。

这些事情虽然李青并不是很想做,但就算违背了本心,也不会影响他的人生。

掼蛋时输出去的月俸不过是小钱,这种失去感在心理上略让人难受,却不至于伤筋动骨。

那被锁住的囚犯早就和人偶一样毫无反应,只会遵循本能吃喝拉撒,怎么也报复不到他头上,自然也不必管。

而假如不随大流,像是“世人独浊我独清”一样跳出来,故作清高地指责未来几十年内依旧会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僚,学不会读空气的本领,总是像愣头青一样不管不顾地破坏大家营造好的氛围。

那又能改变什么呢?

一起共事的老登会私下里说他不识大体,其他同僚听说之后也渐渐对他敬而远之,血奴则一动不动连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
这反而会让他的人生走向悲惨的一面。

生活、工作、社群,它们就像一个大大的笼子,将人自由的意志从躯壳中抽丝剥茧一般取出,连一丝一毫都不给你留着,然后一股脑地扔进铁栅栏里面,也不管你这样掉下去会不会摔得屁股痛。

李青以前看书上说过这种事,那篇古文的原文已经记不太清楚了,但翻译成白话的意思他还能回忆起来,叫......叫什么——

对了!

“有些鸟儿是锁不住的,就算绑住它们的手脚,它们依旧会长出翅膀飞起来。”

放他娘的狗屁,他被锁了这么久,怎么没见背后长出翅膀?又或者有什么盖世英雄跑出来把这藏污纳垢的地牢砸了?

真要有这种事,他就算死也值回票价了。

李青值班的时候,看着铁栅栏里的血奴,有的时候觉得他和自己一样,只是一个特别惨,另一个不那么惨而已。

所以当他挥刀向更弱者的时候,明明心有不忍,却还是生出几分不应该有的快感。

看,虽然我们都是囚徒,但我比你更高一等!

这就是操蛋的现实,很多事情他必须得妥协。

不妥协,那便只能被排挤到最边缘,连剩饭都未必吃的到。

和光同尘没什么不好的——哦,感觉用同流合污来形容更加恰当一些。

反正大家都这么做,不做的才是异类。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,如果连他这样的无名小卒都遭遇祸事,那其他更罪恶的家伙应该会死的更惨。

所以,他无所谓。

但这警铃呢?

它关系到的可是李青的职位、前程乃至未来。

地牢因为血奴的减少,实际上早就不需要这么多吏员了。

典狱长一直在盘算着如何减少狱卒的数量,只是这些铁饭碗是最初就定下的,甚至可以世袭给后代,除非犯了大错否则很难找到借口裁员。

他可不敢去赌警铃的真假,就像他还是孩童的时候,每每有人高呼“先生来了”,李青不管真假都会立刻回到座位上收了玩心。

他的随波逐流,他的违心负命,那些腆着脸讨好别人的日子,都只是为了让他的狱卒生活更好一些罢了。

可如果连这个职位本身都失去了,做好那些人际交往上的事情又有什么用呢?

他知道轻重,什么事情是可以浑水摸鱼滥竽充数,什么事情又是必须全心全力地认真对待。

李青一生唯谨慎,大事绝对不糊涂!

从兜里掏出最后的几块碎银扔到桌上,他向脸色难看的三位同僚摇了摇头。

“这把直接算我输了,没耍赖。”

李青也没去管自家队友的意见,那个后辈碰到事情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,而且他拿出的碎银是正常一局的两三倍,足以弥补造成的损失了。

他将长刀佩戴在腰上,用腰带缠绕绑好刀鞘,一层又一层地裹着,却又像是在为自己缠上锁链,最后头也没回地推开房间的门,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
其他三个狱卒看李青这副模样,也有些犹豫了。

他们平时虽然玩闹居多,但对这位同僚的脾气还算了解,不是会胡乱做出这种事的人。

从来不叫的善犬突然有一天狂吠不止,由此产生的好奇便已经足以让他们放弃这盘游戏了。

两个老手麻利地平分了碎银,招呼着角落里的新人一同出去。

他们刚走出房间几步,还未适应外面刺眼的阳光,只是余光模糊地看见李青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,呆愣愣地不动了。

“怎么了?”

其中一个狱卒上去拍了拍李青的肩膀,故作很熟的样子。

“那边......”李青没心情去把搭在肩上的手抖下来,或者说没有这份多余的力气去干闲事,他如今双腿颤抖个不停,连站在原地都有些困难,声音中更是莫名地带上一份清晰的哭腔。

“那边?”

狱卒顺着李青手指的地方看去,原本因为阳光而微眯的双眼霎时间瞪大了。

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场面呢,他少时读过的书已经全都还给教书先生了,只是依稀记得有那么一句古文对应了这样的画面——

“伏尸百万,流血漂橹......”

李青的话语里带了几分恐惧。

地牢外面的狱卒当然没有百万,但眼前的场景对他们这群好吃懒做、缺乏血性和纪律的蛀虫来说,也足以配的上这句话了:

断肢少肉的狱卒倒在地上惨叫着,看那出血量只差一口气便要死了。

更有一些还算熟悉的面孔,他们的双眼已经失神,有的连头颅都同身体分了家,那些或厌恶或鄙视的同僚,如今都化作不会动的烂肉。

用枪的折枪,用剑的碎剑,用法术的筋脉尽断......

而一切的始作俑者,则是一个刚步履蹒跚爬上哨台,满脸怒火将里面藏的弓箭手拖出来枭首的少年。

他嘴上骂骂咧咧的,李青可以看到他上下唇在不停开合着,但夏天的暖风却把话语裹挟得听不太见,只能依稀猜出对方是恨透了这些躲在角落里放暗箭的小人。

李青也讨厌他们,也曾幻想自己哪天成了典狱长整顿职场,但却由衷地不希望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证他们的逝去。

因为他与这些人是一样的,手上染过血,罪恶的印记就洗不掉了。

弓箭手的尸体缓缓倒下,不知道是不是李青的错觉,他总感觉那个少年走起路来不那么一瘸一拐了。

他揉了揉眼睛,终于在对方离自己还有数十米的时候,认出了这人。

居然是那个血奴!

李青这才发现,周围已经变得鸦雀无声,除了三个懦夫同僚急促的呼吸声外,便只有血奴双脚沉重的拖地声——原来所有人都已经死光了,他们四个是最后的人了!

怎么会这样!

地牢的吏员配置算不上有多强,但最低要求至少也是一转修士,只有达到这个要求,再加上有职位空缺,他们才能就任这个清闲的职位。

一转是气旋的形状,修士引动灵气入体,首先在丹田处构建内气旋作为根本之基,然后在内气旋之外建造出一层外气旋,这样才能算得上踏进修炼道路。

进入一转,灵气洗礼肉身壮大体魄,各方面都会相较凡人提高许多,从此与过去有了层厚障壁。

而在更早的时候,这个境界并非简单地用气旋层数来命名,而是形象地称之为——乱武。

一转修士尚且没有脱离肉体凡胎,依旧需要进食休眠,却已然有了远超世俗武夫的实力。

都说侠以武犯禁,修士却能以一己之力乱了武纲。

纵使战斗力并没有达到非人的境地,可这么多一转修士聚集在一起,也绝不应该被这血奴轻易地击溃啊!

他如果有这实力,干嘛不早点越狱!

李青看着少年,少年身上穿了大大小小好几层官服,在拼杀中已经被各式刀枪剑棒划成破烂布条,鲜血布满了他的全身,而在血不是那么多的地方,则裸露出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却被肉膜勉强连接的伤口。

他就像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,手上拿着从十殿阎罗那里夺来的鬼王剑,三刀两斩就将李青身侧的几个同僚杀尽。

这样的身躯居然还能行动自如么?

李青心里除了恐惧之外,便是生起这样的念头。

如果换做他受了这种伤,早就痛到只能哭喊着倒在地上了,更别说利索迅猛地提刀杀人。

这家伙,真就是无血无泪的鬼人?

李青看着离自己脖颈越来越近的利刃,他想说些求饶的话,比如我也有自己的家庭,或是其实我很同情你,之前揍你是因为被同僚怂恿,反正你已经杀了他们,要不把我放了吧。

喉结蠕动了一下,李青最后还是没说出这样的话。

他突然想起离开学堂的那天,自己脱下长衫换上劲装,满心欢喜地准备踏入修炼道路成为修士,那个已经忘记面容和名字的烦人先生却突然将他拦住。

“人最好还是少做违心负命的事,做多了锋刃自折。”

这是教书先生留给李青的最后一句话。

一条血线出现在李青颈上,他有些释然地倒地,绑在腰上的佩刀因为剧烈倒下的动作而自然解开。

任馋有些疑惑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反抗,其他人倒还可以说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动弹不得,可这人明明状态还行,甚至双手还一直扶在刀上,随时有可能暴起伤人。

他刚才优先处理其他三个狱卒也是这个道理——万一这人会什么弹反的招式,专门等自己出招可就完蛋了,那还不如趁着他们都被杀气震慑到,赶快先把旁边的杂兵清理掉,免得和这精英怪打起来的时候被人偷袭。

早知道这家伙不会反抗,就先留他一条小命当做血牛,用饮血刀慢慢把身上的伤治好。

可惜没有如果,任馋无法未卜先知,他之前与其他狱卒战斗也同样如此,无论对方是何状态,都拼尽全力以伤换伤一刀枭首,而不是为了回血刻意放水。

他不敢赌,只要有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,自己就完蛋了。

这种生死大事必须全力以赴才行!

“这伤还挺严重的,希望温千言不会让我暴毙。”

任馋也没气力去搜刮战利品了,左右不过是些许银两,派不上什么大用处。

他从官服上扯下碎布条,将饮血刀层层包裹好放入怀中。

刀剑这种东西很奇怪,明明削铁如泥,但如果用柔软脆弱的布条认真裹好,却很难割破将其束缚的细软物事。

转头回去看了眼其他狱卒,发现那些他没刻意补刀的家伙现在也已经咽气了。

靠,他本来还想留着这些人当血包呢,没想到这些家伙这么脆,稍微不当心就在角落里偷偷死掉了。

那这么重的伤他也只能硬抗了,就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半妖皇女。

整个地牢门前只有任馋一个活人,他略微迟疑地向前踏了两步,然后直接一个拜年剑法跪在了地上。

双手撑着地面,混着血的泥土沾染上他的胳膊、小臂、膝盖和小腿。

这里面有他正在汩汩流出的血,也有狱卒们身上刚被释放出的污垢。

“疼疼疼......”

任馋轻呼起来,血奴的痛觉削弱不是万能的,只要痛觉的数值足够高,那在削弱成10%之后依旧能让人难受得死去活来。

这种感觉就像是走路不当心,一脚踢到了木柜子上,没刮干净的木刺还从指甲缝里戳了进来——这还不是短痛,是持久且遍布全身的痛苦。

他刚才真的是只靠一口气在硬撑了,但凡最后那个精英怪多坚持一会儿,他俩就有可能角色互换。

任馋不由得有些佩服他自己,就算这样都没抽搐地满地打滚,真是个男子汉。

好吧,其实是因为身体支离破碎,很多肌肉都没法操控,他连打滚的动作都做不出来。

只是这样趴在地上,心底竟然是说不出的畅快,就像是在宿舍偷偷开航班,结果舍友突然回来打断了起飞步骤,本来准备怒火朝天,没想到舍友没多比比就又出去了,走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门。

这般一打岔,航空公司反而像是有补偿机制一样,直接从西伯利亚飞到了南极洲!

好奇怪的比喻。

任馋脸贴在地上半侧着,盒盒盒地低笑出声,却是越笑越大声了。

直至——那带着香味的裙风抚到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