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第5章 新的开始
月光流淌在薰衣草田里,花穗在夜风中沙沙低语。江澈踏过田埂时,惊到了几只藏在花丛里的夜莺,扑棱着翅膀掠过他肩头,向后飞去。
叮咛坐在长椅一端,膝头搁着个纸盒子。她的袖口沾着些许面粉——这是傍晚时她钻进厨房折腾了三小时的痕迹,案板上现在还留着一盘烤焦了的饼干。
“熊叔说这片花田是你按照你给的图片设计的。”她拍了拍长椅,金属支架和木板碰撞发出细微吱呀吱呀的声音。
江澈挨着叮咛坐了下来。
“尝尝这个。”叮咛掀开纸盒,里面整齐的躺着各式各样可爱的动物饼干,“面团是周昂和的,造型是团团捏的……糖和盐是我放的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摩挲着饼干边缘的焦痕,“虽然我尝不出味道,但熊叔说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,吃点甜的就能缓解?”
江澈感受到了叮咛浓浓的关心,抓起块兔子饼干塞进嘴里,咸甜的风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,眼前却突然闪过任风翔捏着葡萄糖瓶子大笑的脸。
“下午我去看过翔哥的陶罐领地。”薰衣草突然剧烈摇晃,他以为是风,却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,“翔哥,走了。”
叮咛的指尖轻轻搭上他手背。她的体温比人类低许多,此刻却成了最好的镇痛剂。
“他最后……疼吗?”
江澈突然被饼干呛住。咳嗽声惊飞了树梢的歇息的鸟,他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滑进指缝——是叮咛把野莓汁塞进了他掌心。
“翔哥要是当伴郎,肯定会往香槟里兑葡萄糖。”她掰开块饼干,把稍小的一半递过去,“然后骗熊叔说这是顶级龙舌兰。”
夜风卷走半截笑音。江澈的额头抵上她肩膀,仿佛为了将一切重担放下。他感觉叮咛的手臂环住他后背,紧紧的抱住了他。
“翔哥离开精神病院的时候,说一定会帮我找到家人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答应翔哥,要带他见见我老婆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我可能……没法在婚礼上敬兄弟酒了。”
说到这里,江澈感觉嗓子眼堵堵的。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都很幸运,幸运的进入副本,幸运的找到家人,幸运的再次见到翔哥。
江澈的人生好像一直在得到,可他却忘了,自己其实生下来就一无所有。
叮咛突然托起他的脸。月光漏过她指间,在江澈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:“但你可以替他尝蛋糕,替他把西装穿得特别帅,替他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替他看看,还没来得及看的星空?”
江澈笑了。
晨雾漫上来时,他们肩头的露水已经结了薄薄一层。
“明天让阿花也来布置婚礼吧。”他突然开口,“她最近老拉着熊叔周昂他们去闯她的毒藤隧道,得找点事让她忙。”
叮咛蹲在花丛里仰头看他,发梢沾着草叶:“那你要准备好被她刁难三十道接亲关卡。”
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,江澈终于看清她眼底映出的自己——不再是精神病院养殖的器官,也不是吞噬副本的狂暴寄生黑暗树。
只是一个站在薰衣草田里,嘴角沾满盐粒和饼干渣的、笨拙的新郎。
——————
当天上午,飞虎推开工坊的玻璃门。身后跟着两个拎着工具箱和抱着一堆图纸的人:“介绍一下,王叔、陈姐,原先都是全国小有名气的婚纱设计师。设计剪裁样样精通——”
“少吹牛!”戴着眼镜的陈姐笑着拍飞虎后背,手里的软尺已经绕上叮咛的腰线,“夫人肩颈线条优美,适合露背鱼尾款。”
她指尖在叮咛后背笔划,“这里加三道褶皱,走动时像浪花翻涌。”
阿花抱着一堆衣架从试衣间冲出来,蕾丝裙摆差点绊倒周昂:“这件!这件星空纱必须试!”她抖开件缀满水晶的抹胸裙,“叮咛穿这个绝对把江澈迷得走不动道!”
“太浮夸了。”王叔叼着别针摇头,手里的白坯布在叮咛肩头比划,“经典缎面最衬气质,腰封用铃兰刺绣过渡......”
“都要试!”阿花已经拉开试衣间帘子,“咱们时间多得是!”
而另一边,熊杰捏着江澈的肩线直皱眉:“你小子最近是不是偷吃宵夜?这尺寸和前几天量的差半寸!”
“嘿嘿,谁叫阿咛做的饭太好吃了。”
飞鹰举着手机转圈录像:“小澈抬头!对,再扯扯领带——老熊你让让,挡镜头了!”
江澈对着镜子笨拙的摆弄袖扣,看上去有些不太适应,“这领结是不是太花了?”
熊杰突然从背后掏出个盒子:“关键时刻还得看老哥的存货!”抖开条银灰色真丝领带,“这可是我的宝贝收藏,全市独一份!”
当江澈被众人簇拥着走向婚纱工坊时,正撞见试衣间帘子唰地拉开。
阳光穿透落地窗洒在叮咛的婚纱上,象牙白的缎面流淌着珍珠光泽,鱼尾裙摆缀满铃兰暗纹。阿花蹲在地上整理头纱,碎钻流苏在她指尖叮咚作响。
“好...好看吗?”叮咛看向江澈,微微捏着捏着裙摆,耳尖有些泛红。
江澈穿着皮鞋想要往前走,却地毯上磕绊了一下。他忽然恨自己前二十年都呆在那个精神病院里,此刻找不到一点文字来形容眼前的光影。
“老婆...”调整了一下步伐,他大步上前把人拥进怀里,鼻尖蹭到她发间的橙花香。
“松手松手!”阿花急得扯他后领,“这么多水晶缝了六个多小时!压皱了我跟你拼命!”
团团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,小脑袋上顶着伴娘花环:“爸爸妈妈好像童话书里的王子公主呀!”她举着相机咔嚓连拍,“阿花阿姨你揪爸爸耳朵的样子也拍进去啦!”
熊杰在后面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,仿佛看见自己的孩子逐渐长大。
陈姐抱着设计本在角落微笑:“看来不用改腰线了——新郎的眼神比任何尺寸都准。”
王叔突然从工具包掏出个老式拍立得:“年轻人往中间靠靠!这张照片该叫《爱情最好的模样》。”
闪光灯亮起的刹那,江澈的吻正落在叮咛颤抖的眼睫上。阿花半举着手想拦又舍不得,最终定格成照片背景里笑得最灿烂的模糊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