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脑海中的星图（一）

齐星盯着医疗舱的天花板，那些外星图像在他闭眼时比睁眼时更加清晰。三恒星系统、巨大结构体、陌生符号...它们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意识里。林恩说他已经昏迷六小时，但感觉上，他在那片星光中漂浮了数天之久。

“再试一次，”林恩调整着全息记录仪的敏感度，“这次尽量专注于最清晰的图像。”

医疗舱的时钟显示02:15，船上大多数人都在睡眠周期。林恩利用夜班医疗官的身份，偷偷将齐星带到了次级医疗室——一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小型检查间。

齐星深吸一口气，闭上眼睛。与之前被动接收不同，这次他尝试主动“回忆”那些外星图像。令他惊讶的是，它们立刻浮现出来，比普通记忆更加鲜活立体。

“开始了！”林恩小声惊呼。全息记录仪投射出一片模糊的星光，逐渐凝聚成三个相互环绕的光点，“这是...半人马座α的三合星系统？”

齐星没有回答。他全神贯注地“翻看”脑海中的图像，就像翻阅一本立体书。随着他的注意力集中，更多细节在全息投影中显现——七颗行星围绕其中最亮的恒星运转，其中第三颗行星表面有着规则的几何图案。

“老天...”林恩的声音颤抖，“这比我们的天文数据库精确百倍。看那些轨道参数！”

图像继续变化，显示出巨大的多面体结构漂浮在行星轨道上。它们由类似碎片材质的物质构成，表面闪烁着相同的虹彩。最令人震惊的是，这些结构排列成精确的阵列，明显是人工布置的。

“太空站？还是某种...艺术？”林恩轻声问。

齐星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动，脱口而出：“通讯节点。它们是星际通讯网络的一部分。”话一出口，他自己都愣住了——这个认知并非来自推理，而是直接“知道“的，就像有人将信息直接植入他的大脑。

林恩惊讶地看着他：“你怎么确定的？”

“我...就是知道。”齐星睁开眼睛，投影立刻变得模糊，“碎片不只传递图像，还传递概念。当我看到那些结构时，‘通讯节点’这个概念就自动出现了。”

林恩迅速记录下这一发现：“这超出了常规神经科学范畴...碎片似乎建立了某种直接思维接口。“她调出齐星的脑部扫描图，”看这里，海马体和前额叶皮层的活动模式...完全不像是回忆，更像是实时接收信息。“

“你是说...我现在还能接收到碎片信号？”齐星摸了摸太阳穴，那里有种微妙的刺痛感。

“或者碎片已经改变了你的神经结构，创造出某种...接收天线。”林恩的声音既兴奋又忧虑，“我们需要告诉舰长和科学组。“

齐星正要同意，医疗室的门突然滑开。两人同时转头，看到莫里斯站在门口，脸色凝重。

“我就知道能找到你们在这里，”他快步走进来，关上门，“情况不妙。陈博士发动了委员会政变，舰长被软禁在 quarters。安全部正在全船搜捕齐星。”

齐星感到一阵寒意：“因为我接触了碎片？”

“不仅如此，“莫里斯压低声音，”陈博士宣称舰长因外星接触精神失常，而你是潜在的外星代理人。他获得了委员会多数支持，暂时接管了飞船指挥权。“

林恩的脸色变得苍白：“父亲做了什么...”

“第一件事就是控制量子引擎和那个碎片，”莫里斯继续道，“他命令科学组研究碎片的武器化可能性，而不是通讯功能。”

全息投影仪突然闪烁起来，显示出新的图像——一片陌生的星域，中央有个醒目的标记，旁边是复杂的符号。

“Cygnus X-1！”齐星认出来，“碎片之前引导我们去的地方。那些符号...它们在说...”

他皱起眉头，努力理解那些陌生符号的含义。奇怪的是，这次信息不像之前那样自动浮现，而是像一门需要破译的外语，隐约熟悉却又难以捉摸。

“怎么了？”林恩问。

“我不确定...像是某种警告，又像是...选择。”齐星摇摇头，“需要更多时间解读。”

“时间恰恰是我们缺少的，”莫里斯打断他们，“安全部已经搜查了齐星的宿舍，现在正检查所有医疗区域。你们必须分开——林恩，你回主医疗室应付检查；齐星，跟我来，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。”

林恩抓住齐星的手：“小心。父亲不会伤害我，但他对你...”

齐星握了握她的手：“我知道。谢谢你冒险帮我。”

莫里斯不耐烦地催促：“快决定！”

两人分开后，莫里斯带着齐星穿过一系列维修通道和备用走廊，避开主要监控区域。飞船比齐星想象的要大得多，有许多他从未到过的区域。

“我们去哪儿？”齐星小声问。

“旧货舱区，”莫里斯回答，“安全部的扫描系统还没覆盖那里。更重要的是...”

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星一眼，“那里有些东西你应该看看。”

二十分钟后，他们来到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货舱。莫里斯输入了高级别权限密码（“舰长给我的，”他简短解释），厚重的舱门缓缓滑开，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旧设备和数据箱。

莫里斯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一个金属箱，再次输入密码。箱子打开时，齐星看到里面装满了古老的数据芯片和纸质文件，最上面是一张褪色的照片——一群穿着老式太空服的人站在月球基地前，其中年轻时的霍华德舰长旁边，是一位美丽的亚裔女性，怀里抱着一个婴儿。

齐星的呼吸停滞了：“那是...我母亲？”

莫里斯点点头：“齐芸博士，'深空监听计划'首席科学家。这张照片拍摄于3030年，你刚出生不久。”他递过一份泛黄的文件，“这是她的研究笔记，舰长冒险保存下来的。”

齐星颤抖的手指翻开笔记。母亲的笔迹清晰工整，记录着各种天文数据和信号分析。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后一页的潦草笔记：

“信号确认来自半人马座方向，但并非自然现象。模式分析显示层级化信息结构——初级层是基本数学与物理常数，深层则包含某种...星图？警告？不确定。委员会拒绝继续资助，称这是'无谓的幻想'。但他们错了，我知道他们错了。如果人类要迈向星空，必须明白我们不是唯一的智慧生命。我将保存这些数据，直到有一天...”

笔记在此中断。齐星翻到背面，发现一行小字：“为了保护阿星，我必须消失。“

“她预见了这一切，”莫里斯轻声说，“三十年前收到的信号，与现在碎片发出的如出一辙。委员会当年压制了她的发现，现在陈博士又想控制它。”

齐星的心跳加速，一个惊人的联系在他脑海中形成：“碎片不是随机选择我的...它感应到了我。因为母亲曾接触过它们的信号，而我...”

“携带了她的基因标记？“莫里斯若有所思，“有可能。外星科技可能识别某种生物特征。”

齐星继续翻阅笔记，突然发现一页被小心黏贴起来的撕毁纸片。上面只有一句话：“警告：不要重复先驱者的错误。他们因傲慢而消亡。”

“先驱者？”齐星抬头，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莫里斯摇头：“只有你母亲知道。但考虑到当前情况...”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，“陈博士的行为恰好印证了这个警告。”

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。莫里斯迅速关闭箱子，拉着齐星躲到一堆设备后面。

“扫描这个区域！”一个粗犷的声音命令道，“舰长可能藏了东西在这里。”

透过缝隙，齐星看到两名安全人员手持扫描器走进货舱。其中一人正是三天前在引擎室威胁他的雀斑工程师——现在穿着安全部制服。

“奥康纳部长说了，”雀斑脸冷笑道，“找到任何与外星有关的资料立即上交。陈博士特别想要那个贫民窟小子的母亲的研究。”

另一人检查着数据箱：“为什么这么在意三十年前的事？”

“因为那个信号，白痴！”雀斑脸不耐烦地说，“现在证明那老太婆是对的。陈博士不能让舰长派系掌握这个事实，否则政变就站不住脚了。”

两人的搜索越来越接近莫里斯和齐星的藏身处。齐星屏住呼吸，感觉汗水顺着后背滑下。就在这时，莫里斯悄悄从工具袋里拿出一个小装置，按下按钮。

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，接着是火警警报。

“B区管道破裂！”船内广播响起，“所有可用人员立即前往支援！”

两名安全人员犹豫了一下，最终快步离开货舱。莫里斯松了口气：“临时干扰装置，制造个小故障引开他们。不会争取太多时间，但够了。”

他带着齐星从另一个出口离开货舱，穿过更多隐蔽通道，最终来到一个隐蔽的小舱室——看起来像是某个维修人员的秘密休息处，有简易床铺、食物储备和独立终端。

“我的安全屋，”莫里斯略带自豪地介绍，“在殖民船上工作三十年，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。这里有基本生活设施，还有不联网的独立终端可以查阅飞船数据库。”

齐星环顾四周：“我该躲在这里等风暴过去？“

“不只是躲，”莫里斯调出终端，插入一个数据芯片，“舰长被软禁前给了我这个——科学组对碎片的最新分析，以及...他个人的一些猜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