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脑海中的星图（二）

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数据图表和舰长的语音记录。齐星专注地听着：

“如果齐芸是对的——她总是对的——那么外星信号不是简单的'你好'，而是某种...测试。测试我们是否足够成熟加入星际社会。陈志明的军事化反应恰恰证明我们还不够格。碎片选择齐星不是偶然，它识别出了某种特质——开放、好奇、愿意交流而非征服。我们必须...”

录音突然中断，跳转到科学报告页面。莫里斯解释道：”安全部突袭时中断了传输。但核心数据都在这里——碎片确实在发射某种导航信号，指向Cygnus X-1区域。科学组认为那里可能存在更多外星结构。”

齐星想起脑海中的图像：“不是结构...是节点。就像电话交换机，连接不同星系间的通讯。”

莫里斯若有所思地点头：“那么陈博士想做的就更加危险了。如果他试图将这种通讯技术武器化...”

“就会触发那个警告，”齐星接上他的思路，“母亲笔记上说的'先驱者的错误’。某个曾经存在的外星文明因为傲慢而消亡。”

两人沉默了片刻，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。齐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：“莫里斯先生...你为什么冒险帮助舰长？还有我？”

莫里斯的眼神变得遥远：“因为我见过委员会的另一面。二十年前，我妻子在木星殖民地研究新型推进系统。她的设计被认为'太激进’，委员会关闭了她的实验室。三个月后，她死于一场可疑的'实验事故’。”他苦笑一声，“陈志明当时是安全调查负责人。”

齐星不知该说什么。莫里斯拍拍他的肩膀：“休息一会吧。我需要去探听情况，看看能否联系上舰长的其他支持者。你在这里很安全，别出去。”

莫里斯离开后，齐星重新查看母亲的研究笔记。那些工整的字迹仿佛能穿越时空与他对话，让他既温暖又心痛。母亲放弃了一切坚持自己的发现，而现在，他正站在同样的十字路口。

终端突然发出轻微的提示音。齐星检查后发现一条加密信息，发送者是”LC”——林恩·陈。

“安全部控制了主医疗室，但没找到记录。父亲召集委员会紧急会议，计划明早宣布碎片为'潜在武器'并全面接管研究。他怀疑你仍在工程区域，已增派巡逻。小心。——LC”

齐星回复了简短感谢，然后调出飞船的平面图，思考对策。如果陈博士宣布碎片为武器，科学研究的性质将彻底改变。而如果碎片真如他所想是通讯装置，这种误解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。

更糟的是，齐星意识到自己与碎片间存在某种联系正在增强。闭上眼睛，那些外星图像现在几乎随时可以召唤出来，而且新增了细节——特别是Cygnus X-1区域的符号变得更加复杂，似乎包含某种操作指南。

他尝试用终端记录下这些新图像，但普通设备无法捕捉他脑海中的全部细节。唯一成功的是那台医疗全息记录仪，而现在它在林恩那里。

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齐星脑中成形。他需要回到隔离区直接接触碎片，也许那样能完全激活它的功能，获取足够证据证明它的真实用途。但如何穿过安全部的重重警戒？

终端再次响起，这次是莫里斯：“情况恶化。陈博士说服委员会宣布舰长'暂时不适任'，并下令全面搜查所有区域。他们一区一区地排查，很快就会找到这里。坚持住，我正在组织抵抗。”

齐星回复明白，心跳加速。时间不多了，他必须采取行动。

就在这时，舱门突然滑开。齐星猛地转身，准备面对安全部人员——却看到林恩站在门口，脸色苍白，手里拿着医疗包和...全息记录仪。

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？”齐星惊讶地问。

“莫里斯告诉我的，”林恩快步走进来，关上门，“安全部已经搜查到D区了，很快就会到这里。我们必须现在就行动。”

“什么行动？”

林恩的眼睛闪烁着决绝的光芒：“证明碎片的真实用途，推翻父亲的指控。我带来了记录仪，还有...”她从医疗包中取出一支注射器，“神经增强剂。能暂时提高你的大脑接收能力，也许能获取更多碎片信息。”

齐星犹豫了：“但安全部控制着隔离区...”

“不，”林恩摇头，“他们转移了碎片。父亲认为隔离区太'公开'，命令将它移到安全部实验室——就在委员会会议室隔壁。”

这反而给了齐星一个想法：”如果我们能闯进委员会会议，当场展示碎片的通讯功能...”

“就是自杀，”林恩直言不讳，“但也是唯一机会。会议两小时后开始，所有高级官员都会在场，包括被软禁的舰长。”

齐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。风险极高，但如果成功...他看向母亲的研究笔记，那些关于先驱者警告的字句。

”我需要更多信息，”他决定道，”先使用增强剂和记录仪，看能否从脑海图像中获得更多线索。然后...我们见机行事。”

林恩点点头，准备好注射器：“这会有点疼。增强效果持续约一小时，之后你会头痛欲裂。”

针头刺入颈部静脉时，齐星咬紧牙关。药物几乎立即起效——世界变得异常清晰，色彩更加鲜艳，而当他闭上眼睛时，那些外星图像如爆炸般呈现，细节之丰富前所未有。

“开始了！”林恩启动记录仪，投影立刻填满了半个舱室。

这次不只是静态图像，而是连贯的画面——三合星系统中的巨大结构体旋转着，表面符号不断变化；遥远的Cygnus X-1区域显示出一个类似黑洞的天体，但周围环绕着精密的人工结构；最惊人的是一系列快速闪过的符号序列，明显是某种操作指南。

“它们在教我们如何使用这个网络！”齐星惊呼，感觉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，“看那个序列——启动指令、目标坐标、然后是...验证码？某种身份识别！”

林恩全神贯注地记录着一切：“这太不可思议了...就像使用手册。但验证码部分不完整。”

齐星突然明白了：“因为需要碎片本身提供！这是双向验证——我们提供基本指令，碎片回应确认码。这就是为什么陈博士无法武器化它...碎片只响应和平的通讯意图！”

药物带来的清晰感开始消退，取而代之的是剧烈头痛。齐星咬牙坚持，试图获取更多信息。最后出现的是一组新图像——一个陌生的行星系，其中一颗蓝色行星表面布满巨型城市，但却死气沉沉；然后是同一颗行星变成废墟的画面，最后是太空中的巨大警示标志，与母亲笔记上的“先驱者”字样惊人相似。

”这就是警告...”齐星喘息着说，“某个文明...因为滥用技术而毁灭。碎片在向我们展示后果！”

林恩关闭记录仪，担忧地看着齐星苍白的脸色：“足够了。你需要休息...”

“没时间了，”齐星勉强站起来，头痛欲裂，“我们必须带着这些证据去委员会会议。如果陈博士宣布碎片为武器，整个任务方向就会错误，可能重蹈那个文明的覆辙！”

林恩犹豫了一下，最终点头：“我知道一条通往委员会室的维修通道。但即使我们成功进入，面对全船高层和安全部队...我们有什么计划？”

齐星拿起数据芯片，里面存有全息记录和母亲的研究：“真相。还有...”他苦笑一下，“很多运气。”

就在这时，舱门再次打开，莫里斯冲了进来，脸色异常凝重：“不好了！安全部发现了舰长的支持者名单，正在逐个逮捕。我们必须现在行动，否则...”

他注意到林恩和准备好的设备，突然明白了：“你们打算闯委员会会议？”

“别无选择，”齐星说，“我们有证据证明碎片的真实用途。”

莫里斯沉默了片刻，突然露出决绝的表情：“那就让它成为一场革命吧。我已经联系了引擎室的忠诚人员，他们随时准备行动。”

三人快速制定了简单而危险的计划：莫里斯去引擎室准备制造一次“故障“，分散安全部注意力；林恩和齐星则趁机潜入委员会会议室，展示证据；最后，莫里斯会释放舰长，让他重返指挥。

“一小时后再见，”莫里斯临走前紧紧握住齐星的手，“无论结果如何，你母亲会为你骄傲。”

齐星点点头，转向林恩：“准备好了吗？”

林恩深吸一口气：“为了人类的未来。”

两人相视一笑，然后悄悄溜出舱室，向着委员会区域潜行而去。齐星的头仍然剧痛，但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。这不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，也不只是为了反抗不公，而是为了确保人类迈向星空的第一步不会重蹈某个消失文明的覆辙。

走廊的阴影中，齐星感觉口袋里有东西微微发热——是那块他从量子跃迁测试中收集的小金属片，它似乎也在回应他的决心。

星空那头，等待人类的究竟是盟友还是敌人，答案或许就在接下来的几小时内揭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