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得美人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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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从来一怒为红颜

美人一笑乱烽火,木马屠城需十年。

多情总被无情戏,一怒从来为红颜。

楚歌心中颤抖,陈国竟已被攻陷了,而美儿也被抓来了!恍惚间,竟站了起来。一旁的雪公主却是眼明的,她一把抓住楚歌的手,暗渡了一阵凤凰火烧醒了楚歌——这可不是你该出头的场合!楚歌明白了母亲的意思,缓缓坐下,看向母亲的眼神却有些奇怪:母亲手下的商队一定早得到消息了,却未告诉自己,母亲,这是何用意?

他从雪公主脸上也寻不得答案,只能望向厅堂的入口。

天地仿佛突然亮了一下,一个女子踏上最后一级台阶,跨过了玄槛,迈了入来。在一众伟岸的金甲武士押解中,她是那样的娇弱,却又那样的夺目,那样的婀娜,那样的一尘不染,仿若冰山的雪莲,越是在严寒中越是绽放出圣洁的光彩。

人间岂有这样的女子呵,她的叶眉如此多彩,她的星眸如此闪亮,她的鼻翼如此巧嫣,她的粉唇如此娇嫩,而最醉人的是她那化不开的愁,轻纱一般的愁呵,让人心碎的愁。

所有那楚臣,双双眸子也都亮了,他们的灵魂都颤抖在女子扶摇的步姿里,收摄在女子无上的容光中,臣服于女子绝世的风华下。

所有人都愣在那里,无言无语,没有人注意到,那雪公主微微地皱了皱眉,又微不可查地、轻轻却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
美儿站定在了楚国的大殿之上,依礼拜了,半晌却未听得庄王出言相询。雪公主望向自己的王兄芈侣,见他也呆在那里,遂轻咳一声。芈侣惊觉自己有些失态,心道,这美人竟比传闻更美百倍,天仙化人啊!忙道:“下拜何人!”

“俘妇太康城未亡人妫姬氏,拜见楚王。”美儿微微低首,向庄王道:“敢问大王,为何武力破我陈国,陷我陈民于水火?”

“陈国妫舒弑君,罪胜我楚国叛臣斗氏一族。寡人深知其害,顾念楚陈之谊,在内乱未定之时便忙去助陈平乱。我军所至安慰居民,秋毫无犯,哪来陷万民于水火之说?!妫舒在陈弄得人心皆怨,又将陈成公打发去晋国。我军一到,便得陈国大夫辕颇等人鼎助,诛止妫舒,保全社稷。入那宛都,也是百姓做主,开门迎我。此征乃顺天之义举,德之所在,民心所向,何须武力!此等讨逆之事,想你姬氏也出自君王之门,当是懂得的。”

美儿抬起头来,明眸闪亮,直视那正席的楚庄王,道:“此原是陈之内务,国之内乱,却何敢劳烦上楚?退一步说,大王口口声声‘为陈除叛’,又怎可囚禁陈成公,不放他东归?”美儿并非没有逃走的机会,却又怎忍心陈国灭在自己手中,她本就是外柔内刚的,谁也劝不得。株林中,她打发走了惜花,主动来见这楚君,在她心里,要为陈复国做最后的努力,便不能够,也不过将性命留在这南地,是抱了必死之心来的。如今楚君之心阴狠,话却颠倒得如此堂皇,美儿已知难有侥幸,横了一颗心,但求速死,也不在意冲撞庄王了。

“本王义师伐陈,清除那为害一国的逆臣妫舒,如今平定,自然是要辅陈成公真正掌权陈国的。我上楚大国,以礼义治邦,又怎会贪图一时一地之利益?!成公正从晋返陈,于我军路遇而已,为他平安,寡人只是请他暂停,待陈境安定而已。”说到这,芈侣稍顿,心道:此时并吞陈国非是佳时,当是以妫午小儿为傀儡,暗控陈国为上的,你美儿纵有慧名,不过一介女流,哪里懂得这些治国之理!当然,女子也未必都是不谙政事的,自己那王妹便…想到这,向左手边看去,那雪公主面色依然冷静,看不出任何波澜。

庄王定定神,接着道:“不过……需你留在我这楚地为质,以诱来那逆贼妫舒,只有断了这祸根才能保得陈的平安。若你允了,不日寡人便令大军送那陈侯回国复位;若……”却故意拖音不言。

美儿心中一惊,这庄王既答应陈侯复国,却不知包藏什么更深的野心了,哎,自己又怎是这楚王的对手,原先一番舍身救国的心却有些凉了,“若是姬蛮哥哥在此,就好了……”美儿闻庄王之声,早知其恶意,只自己一弱女子,当此丧乱之时,又何来言语之权?只能应了,冷道:“不幸国乱家亡,贱妾妇人,命悬大王之手。倘赐矜宥,愿充婢役!”

那边庄王自见到美儿,早就将她视为天人,心中想着的不过是独占罢了,已把美儿看作鱼肉,也不掩饰,向众臣道:“楚国后宫虽多,如妫姬者绝少。寡人意欲纳之,以备妃嫔,诸卿以为何如?”

一旁老臣屈荡忙长身道:“主公,此妇乃天地间不祥之物,据吾所知者言之:引兄蛮,害妫于,弑陈侯,勾妫舒,出孔仪,丧陈国,不祥莫大焉!天下多美妇人,君王何等身份,怎可取此淫物,以贻后悔?”

庄王心知美儿至今尚是处子,差点就要脱口而驳,看了看沉寂的雪公主,却终于还是没敢说出,只是道:“如子灵所言,寡人些许畏之!”

虽说屈荡阻庄王,却将美儿说得如此不堪,那楚歌听了再也按耐不住,不顾母亲雪公主拉着自己的衣袖,起身谏道:“不可,不可!吾主用兵于陈,讨其罪也。若纳妫姬,是贪其色。讨罪为义,贪色为淫。以义始而以淫终,伯主举动,不当如此。”美儿忽在堂上听到楚歌声音,不由得一震,望向楚歌,眼神复杂之极。那边楚歌一句终了,被雪公主一把拉着坐了下来,顺手点了穴道,再动弹不得。

庄王听了也不得不有所考虑:“箫弦之言甚正,寡人不敢纳矣。只是此妇世间尤物,却何人可收留得?”

公子侧在旁,见庄王不收用,大着胆子跪而请道:“臣儿无妻,乞我王赐臣为室。”屈荡又奏道:“吾王不可许也。”公子侧怒道:“子灵不容我娶妫姬,是何缘故?你说主公娶不得,我亦娶不得,难道你娶了不成?”屈荡连声曰:“不敢,不敢!只是公子为储君,却怎可续人遗弦,偏是此风liu艳妇!今后这美姬又怎能统领宫院、母仪南疆?”楚歌听得这话,突有所悟,母亲知道自己与美儿的前尘往事,莫非她也有如此考量?!

一时之间,厅堂之上皆静寂了,呼吸之声可闻。那边雪公主却突然发话:“物无所主,人必争之。臣妹闻连尹襄老,近日丧偶,赐为继室可也。”说此话,明眸直逼庄王。

庄王心道:那襄老早已老朽不堪,却哪有福缘消受这美人?只不过这样的安排却是最佳的,暂时令得众人不争,于这美人又没有半分损伤!哼哼,寡人打这一仗,控操陈国是明,而欲求这绝代佳人为暗,终有一天她是我的!点头应允,众人再无可争,此事也就这么定了。美儿拜谢而出,临别时望向楚歌一眼,眼神揉碎了楚歌的心。他身不能动,呆坐在案前,清泪双流而下。

此番是:

陈侯荒乱命留株,无罪妫舒反遭诬。

吊伐庄王早算定,从此美姬困郢都。

又说此情是:

有心盗药悔碧嫦,无奈虞姬刎霸王。

吴宫沉鱼因越蠡,紫台落雁平狄疆。

二番闭月葬哀汉,醉酒羞花乱盛唐。

美人浅吟春xiao短,千古谁嫌两情长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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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襄老引兵从征,不日归来。庄王召至,以美姬赐之,夫妇谢恩而出。公子侧倒也罢了。只是屈荡谏止庄王,打断公子侧,本欲留与自家;见庄王赐与襄老,暗暗叫道:“可惜,可惜!”又暗想道:“这个老儿,如何当得起那妇人?少不得一年半载,仍做寡妇,到其间再作区处。”这是屈荡意中之事,口里却不曾说出。

冬去春来,春尽夏至,半岁中诸人无事。楚歌随着母亲,学着调理家国大小,几次要去看望美儿,都被雪公主拦了回来,但知美儿无恙便好了。只是惜花随妫舒等人潜逃,怜月畏罪也没了踪影,如今美儿更是孤单,雪公主总算顾念当初美儿对楚歌的照顾,派了自己亲信的女侍伴随美儿左右,也时时将些消息传于楚歌,让他少了些挂念。

庄王爱慕美儿,时常让美儿入宫去抚琴献艺,却总不许她使用风雪琴,美儿辩争了一次之后,雪公主却突然提出风雪琴乃是屈族祖传至宝,不能落于外人之手,生生将那琴夺了回来,只是将当初方竹仿制的那张换给了美儿。美儿心怒,却在人家屋檐之下,怎能不低头?况自己现在身份与质子也无别,能有些许人身自由便不错了,那些身外之物又如何护得?!如此,夜夜扶着张假琴,再也不得展颜。楚歌知道了,却也无可奈何,自己母亲的心思深似海,算无遗策,又是惯用权威与智谋的,自己没法为美儿夺回那张琴了,一直有心,却也一直为憾。

次年六月间,齐惠公薨,世子无野即位,是为顷公。楚与齐一向交好,有着联齐制晋之意,故庄王遣申叔时,往行吊旧贺新之礼,半路上却闻得郑国又出了一桩典故:郑灵公康因只鼋鱼分食不公被公子归生弑了。

穆公总计有子十三人:公子康自平了万景之后继位,即为灵公,除了他与公子坚,以下尚有七子掌实权,曰公子去疾字子良,曰公子喜字子罕,曰公子騑字子驷,曰公子发字子国,曰公子嘉字子孔,曰公子偃字子游,曰公子舒字子印,此七人又合称七穆,乃郑国之后百十年最强悍的政力;余者公子德因和万景同谋叛乱,又在媙司马营内作伥,已然兵败身陨了,公子羽在万景之乱中丧了命,公子志却是年少夭折的。

最后一位便是公子归生,字子家。他平日里与灵公康颇多不和,虽是一员勇将,却少了谋略,总看不惯自己这个孱弱而好色的大哥,时不时给灵公找些不痛快。

姬蛮如今在郑国那是呼风唤雨的人物,但也自知自事,穆公许多亲儿在那儿虎视眈眈,自己不过是个外甥,顶多也仅为螟蛉义子,又如何能占据郑国国君的大位。自己是母亲与穆公兄妹乱伦所生,虽则诸国间这类事多了去了,终归不是什么合礼法的,若被人知晓了,恐怕单是口水就淹死了。灵公与自己总是不对光色,又是个软弱无能的君王,姬蛮一直十分苦恼这问题,在诸位公子中寻个可以取而代之的。那公子去疾倒是个聪明人,且与自己交好,可偏偏对于权势没太多兴趣,能安安稳稳做个太平大夫便已满足。这日里正思索此事,却听得密报:楚国那边派了使臣来,赠送了灵公一只鼋鱼。

说起来,不过是只龟鳖之类,郑地商贸如此发达,此物也算不得新鲜,可其中意味却是深长了。姬蛮将年余来搜集的情报一一比对,越发对灵公生出恨意。他打发走密探,自个儿在屋中沉思良久,终下了决心,大步出得府去,喝道:“备马来!”

姬蛮纵马天街,向那公子归生住处去了,恰在半路遇见,两人并辔而行,谈论些国政军事。姬蛮握缰之食指,忽然翕翕自动。食指者,大凡取食必用著他,故曰食指。姬蛮将食指跳动之状,与归生观看。归生异之。姬蛮笑道:“无他。每若跳动,是日必尝异味。前使晋食石花鱼,后使楚食天鹅,去岁将陈食合huan橘,指皆预动,无次不验。不知今日尝何味耶?”

将入朝门,内侍传命急唤宰夫。归生问有何事,内侍忙答道:“有郑客从汉江来,得一大鼋,重二百余斤,献于主公,主公受而赏之。今缚于堂下,使我召宰夫割烹,欲以享诸大夫也。”归生不由啧啧奇道:“战神爷这食指果然神奇!真有异味在此呵。”

姬蛮二人既入朝,见堂柱缚鼋甚大,二人相视而笑,谒见之际,余笑尚在。那边灵公有些惊疑,问道:“卿二人今日何得有喜容?”公子归生对曰:“子蛮与臣入朝时,其食指忽动,言每常如此,必得异味而尝之。今见堂下有巨鼋,度主公烹食,必将波及诸臣,连带着我也享了这口福。食指有验,所以笑耳!”灵公颇有不悦,这二人分明调笑,不把自己这郑公放在眼里,心中已有了计较,道:“验与不验,权尚在寡人也!”

二人既退,归生向姬蛮道:“那子康从来小气,异味虽有,倘君不召子,如何?”姬蛮当然知晓灵公康的脾性,口上却道:“既享众,能独遗我乎?”

至日晡,内侍果遍召诸大夫,群臣毕集,灵公命布席叙坐,笑向众人道:“鼋乃水族佳味,寡人不敢独享,愿诸卿共之。”诸臣合词谢曰:“主公一食不忘,臣等何以为报!”

坐定,宰夫告鼋味已调,乃先献灵公,公尝而美之。命人赐每臣鼋羹一盘,象箸一双,自下席派起,至于上席。恰到第一第二席,羹已尽矣,只余空鼎,此时,灵公大笑道:“寡人命遍赐诸卿,而偏缺二位,是汝二人数不当食鼋也!食指何尝验耶?”自是灵公故意吩咐庖人,做的手脚了。欲使姬蛮之食指不验,借此羞辱于他,留下笑柄。

姬蛮还怕灵公不这么做呢!他早算定灵公康是这么个小肚鸡肠之人,如今早有计较。那那边公子归生已然着气,今日百官俱得赐食,独不与己二人,羞变成怒。那边灵公得意道:“寡人这还有余,有本事你来吃!”众官皆忍不敢乐,那姬蛮是何人?勇武无双的护国大将呵,整个郑国谁不怕他的武力,自平定景、媙二乱之后,姬蛮在郑国权势无双,如今灵公当众羞辱他,他又岂会罢休?!

那边姬蛮长身站起,径趋至灵公面前,以指探其盘,取鼋肉一块啖之,道:“臣已得尝矣!食指何尝不验也?”言毕,直趋而出。身后归生见姬蛮都这么做了,也傻乎乎跟了上来,抱起那盘子来,道:“既然灵公盛情相邀,那我也不客气了。”几口将鼋肉啖尽,连汤羹也没给灵公留下半滴。在众人瞠目结舌之中,以袖拭口,扬长而去。

身后灵公暴怒,当着群臣投箸骂道:“这两个家伙!如此欺凌寡人!岂以郑君无尺寸之刃,不能斩其头?!”众臣谁又敢作声,皆告了罪不乐而散。在他们看来,双方都不会罢休,又要有祸乱了。

那边公子去疾即趋至姬蛮府上,告以君怒之意,诚意道:“明日可入朝谢罪。”姬蛮道:“吾闻‘慢人者,人亦慢之。’君先慢我,乃不自责而责我耶?”去疾曰:“虽然如此,君臣之间,不可不谢。”

姬蛮正视去疾的双眼,道:“我郑国自楚孟明入侵而民生大乱,万景之叛更伤了元气,穆公亦薨,后又经媙司马之祸,国势纷崩。这三番国祸中,你口中这个君倒是做了些什么?楚人未至,倒先跟着阮姬逃走,万景一叛便为其所掳——你也该记得,他这个君也是叛臣万景扶植的,只是个傀儡君王罢了!如此一个胆怯善逃的君王,如何统领风雨之中的郑国?!只是因媙司马之乱,暂不宜动他,故才将他勉强留在了郑君的位子上。可是他呢?统郑以来又做出些什么事情来!不过是留连花丛,纵情犬马,二十余岁的人了,还是成天弹弓不离手,于那些国务军要一点不知,一点不懂,也一点不愿问,如此的君王,不能行政也扶不起来,留他何用。从小而大,子康的品性如何,你是最清楚的,那是怎样一个小肚量之人,便做君子也是不能,况为君王!!!今日之事,你也看在眼里,他不过是因平日里我对他做的那些恶事多有劝谏,怀恨在心,寻隙滋事,羞辱于我,姬蛮怎能向这小人谢罪?我又何罪之有!最重要的是:立他之时,穆公尚在世,他这个灵公不过是个伪王吧!”其实还有一点,阮姬与媙司马偷情多年,这公子康是不是穆公所出还真是个问题,但一来死无对证,二来一旦论及此事难免牵扯到美儿,这总是姬蛮心中的隐痛,他有意无意避了过去。

去疾也知姬蛮所说皆是实情,无可奈何,轻叹一声,告罪而别。

次日,一同入朝。姬蛮随班行礼,全无觳觫伏罪之语。倒是归生心上略有不安,奏道:“臣惧主公责染指之失,特来告罪。战兢不能措辞,望主公宽容!”灵公冷言道:“寡人恐得罪子家,子家岂惧寡人耶?!”拂衣而起。

姬蛮出朝,邀归生密语道:“今日主公怒我俩甚矣!恐见诛,不知子家如何区处?”

归生也不答言,返回府邸,又有门客听了姬蛮的支派,来向归生掩耳道:“公子,不如先作难,事成可以免死。”那边归生却道:“六畜岁久,犹不忍杀之。况一国之君,敢轻言弑逆乎?”却是将那郑灵公比作了年老的畜生了,言语中也有些松动之意。

那边姬蛮知道尚缺一把火候,探知归生邀来公子去疾商议,自是知道去疾会劝止归生所为,却有意使人在都城中处处扬言道:“子家与子良早夜相聚,不知所谋何事。”

归生闻之,忙密约姬蛮,道:“缘何放此言耶?”姬蛮不慌不忙,一字字道:“主上素无能,亦无道,其端,已见于分鼋。若行大事,吾与子共扶子良为君,以亲昵于晋,郑国可保数年之安矣。若顺着灵公媚楚,你我将无葬身之处。子不与我协谋,以王之为人,子亦必先我而死!”归生素性鲁直,答道:“灵公懦弱,又如此阴狠,如此之君,却也留着无用。咱兄弟就如此这般做了吧!”乃阴聚家众,乘灵公夏祭斋宿,用重赂结其左右,夜半潜入斋宫,以土囊压灵公而杀之,托言“中魇暴死”。

此事见于《左传·宣公四年》,后人将其归为成语“染指于鼎”,喻沾取非分之利,却不知这其中牵扯许多郑国政事利益、新仇旧怨、亲晋或楚之争,只道是灵公因只鼋鱼而死,却是委屈了这一代昏君了。

次日,归生与姬蛮共议,欲奉公子去疾为君。去疾大惊,以死坚辞。姬蛮等无奈,只能立了公子坚即位,是为襄公。襄公虽不是哥哥康那样的废人,却也不是个善人,忌诸弟党盛,恐他日生变,私与公子去疾商议,欲独留去疾,而尽逐其诸弟。去疾亦劝他打消这个念头:“先君父王梦兰而生,卜曰:‘是必昌姬氏之宗。’夫兄弟为公族,譬如枝叶盛茂,本是以荣。若剪枝去叶,本根俱露,枯槁可立而待矣。君能容之,固所愿也。若不能容,吾将同行,岂忍独留于此,异日何面目见先君于地下?”襄公感悟。乃拜其弟皆为大夫,并知政。姬蛮则阴遣使求成盟于晋,以安其国。

得了郑臣弑君这个借口,楚庄王觉着攻郑的时机又成熟了,忙使公子婴齐为将,率师伐郑,晋使荀林父救之,双方在郑地一番大战却是不必细述了,只是不几日身在郢都的美儿得了战报,连尹襄老战死在郑晋交壤之地了。

婚后半岁余,虽则二人没任何亲近,却也相敬如宾,那连尹襄老是个真正的善人,似是美儿父爷一般,因她先前受那许多苦,也将美儿宠着的。也是由他,美儿才暂少那许多狂蜂浪蝶的骚扰,可襄老如今身死异乡,自己的命运又将飘向何处?!

闻讯之后的美儿,打发走身边所有侍从,出得广厦来,看六月雨飘,不由得愁望南天,泪水涟涟,一腔的哀怨没排解,向谁诉。

正是:

嫦娥无情空留恨,江山弃我伴霓裳。

美人垂泪一世短,千古谁嫌两情长!